城市水业的垄断与竞争

傅 涛
二〇〇三年七月

　　“打破垄断”一直被作为水业改革的主要目标之一，但是从产业结构上看，真正困扰城市水业长期发展的问题不是“垄断”而是“规模不足”。

一、城市水业经营的垄断性

　　城市水业因其“准公共物品”的经济属性而不同于纯粹以供需关系决定的商品体系，具有天然垄断性，以城市为单元的相对垄断经营是全球水业的共同特征。垄断造成的管理低效和服务水平低下，以及对价格的非市场调控成了全球水业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以城市政府为监管主体的针对服务、水质与水价为核心的水业监管系统成为抵消水业垄断经营负面影响的有效手段。而在一定程度上，在更广泛的地域范围内引入市场竞争机制成为解决行业垄断经营问题的根本途径。
　　中国水业经历数十年的政府垄断经营之后，随着水业企业主体与地方政府的逐步剥离，如何打破垄断，引入竞争机制，提高水业经营的效率，解决城市水业发展的资本危机，成为城市政府关切的核心问题。
　　由于水业在单一城市的垄断，为了引入水业竞争，5年来地方城市政府作过大量的改革尝试，“厂网分开，竞价上网”、“自来水企业的区域性拆分”、“城市不同区域的竞争管理”、“主副剥离”、“股权多元化转让”等等，所有行动均锁定目标：打破垄断，提高效率。应该说，加大水业竞争的尝试符合国际水业市场化的大趋势。但从产业的长远发展来看，单纯从城市为独立单元的竞争机制可能会适得其反。

二、城市水业产业结构

　　从全国、从行业的角度看，对中国城市水业垄断现状的看法却相反：1000多家大大小小的自来水企业和污水处理企业分布于600多个城市，产业分散、信息封闭、管理落后，各自为政，仅靠行业协会形成松散的行业连接。曾经是中国最大的上海自来水公司已遭拆分。供水企业由于缺乏规模，行业内本来就有限或薄弱的资金、人才、技术、设备、培训等资源不能实现有效的调配和流动。
　　市场规则显示，现代竞争不是单纯产品之间、单个企业之间、单项技术之间的竞争，而是不同供应链之间的竞争。是否身处一个优秀的供应链之中成为企业生存能力的关键。城市水业的综合性决定了其同样是一条由投资、工程、运营、服务等不同环节共同组成的产业链。而投资与运营则是产业链的核心环节，核心环节的薄弱将直接导致整个产业链的脆弱，一个脆弱的产业链不可能成为支撑中国水业的主体。
　　具体讲，供水企业和污水处理企业是目前中国水业的主体环节，但受其规模、品牌、实力和地方性的制约，目前形式的供水和污水处理企业不足于领衔中国水业的产业链。也就是讲，没有占领相当市场份额的强大的产业龙头，就不能稳定工程、运营、服务等其他环节，使产业停留在市场发育的初级阶段。初级阶段的特征是市场混乱、恶性竞争和丧失信誉。研究国际著名水务集团的特点不难发现：国际水务投资都是以战略联盟形式组成的，是集合了投资、工程、运营、服务等领域国际巨头的优化战略组合体的联合扩张。
　　令人欣喜的是，国内水业集团对此已有所感悟。深圳水务集团与光大国际的战略合作以及首创集团与国际水务巨头威立雅（原威望迪）的战略联盟是中国水业发展中的重要一步。深圳水务正在进行的45%股权全面转让即将完成，这是一次水务企业由地方型转为全国性、由运营型转为投资运营性的战略提升，将成为国营水务企业改革的标杆。

三、水业规模化的全球趋势

　　2003年国际ABS能源研究机构报告分析表明：2010年至2020的全球水业市场格局将发生重大变革，目前已有的全球大约20000家独立的水业企业，在今后15年内，削减到5000家，并且，名列前茅的不到100家的大型企业将控制全球三分之二的水业市场。（来源：《中国水网水业投资资讯》）

四、呼唤中国的水业集团

　　在中国水业市场化的进程中，我们看到：今年来，数十次中国大型水业项目的国际招标，少有中国公司的身影。即便有，也是刚刚成长起来的势力相对弱小的民营企业。基本看不见资本雄厚的大型水务企业的身影。事实上，这些企业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忙于自身问题的解决。同时，目前供水企业的"市属"性质也严重制约了规模化扩张的可能性，使一些国营水业企业中优秀的资本和实力不能得以有效发挥。这种形式的融资渠道不畅同时也加剧了水业资本市场的资金短缺。
　　本文无意批评地方城市政府在一个城市高度对水业的认识，他们最为关注的本市水业的安全、水价和服务，他们有理由认为，由地方城市投资的水业资产应当优先保障本市的水业服务，他们关心在城市领域提高水业效率、引入竞争机制。但是，市场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强有力的竞争主体参与竞争，低层次的激烈竞争事实上更难达到提高效率、改善服务的长远目标。
　　因此，我们认为，目前中国水业市场化的关键之一是放活产业竞争的主体，扩大水业的产业集中度，改善水业的产业结构，形成一批有实力的市场竞争主体和产业链联盟（企业战略组合）。以此为基础，才能在更高的层次上，进一步完善以城市为单元的投资和运营竞争。
　　总之，中国水业首先需要的是完善产业政策，优化产业结构和资本结构，而不是低层次地抨击行业垄断。打破垄断可能是单个城市水业的改革重点，但目前不是行业水业产业化的核心问题。在中国产业发育欠成熟的前提下，水业竞争机制的引入不能首先在城市层次上进行。因为过分在城市层次的竞争加剧，会极大地削弱本来就不够强大的市场主体，会因竞争主体的缺乏，使产业形态扭曲，总体上和长远上将不利于水业市场化的健康发展。

（原名为《制约水业发展的是垄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