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水世界

全球最大水务公司威立雅试图用其全球经验和技术优势改造中国城市供水系统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文 《环球企业家》记者邹宇晴 家住上海浦东龙阳路小区的胡莎，对停水通知中“安装流量仪”的停水原因并不明白，对她来说比理解这个专业术语更重要的是能否打开水龙头洗漱、为六岁的儿子准备好早餐——这些普通的家务通通离不开水。胡莎过去曾经为停水投诉过自来水厂，但这一次却不同，早在三天前，小区就已经贴出了停水通知，她还接到过一个声音甜美的热线服务电话，对方详细解释了停水原因并求得谅解。在过去十几年里经历过多次突如其来和不加解释的停水后，上述细节的改善，足以让她心平气和。 作为这个上千万人口城市的老居民，胡莎已经逐渐习惯降低对水质量和服务的要求。从表面上看，这个城市并不缺水，它靠海，另一边是宽阔的长江，而黄浦江就在城市中心流过，几乎是在水的包围之中。但实际上，这差不多是中国最焦渴的城市，它唯一的水源就是长江和它的支流黄埔江，而当长江流至上海，已经混合了沿途几千公里的工业和生活废水，情况还随着中国飞速的工业化进一步恶化。上海还不能像其他城市一样将嘴伸向地下——它的海拔太低，过度开采地下水将使海水倒灌，地面沉降，危及城市楼群。所以无数像胡莎这样的上海居民已经接受带着刺鼻气味的自来水，期望的不过是这样的水能够持续供应。 因此，对接到的道歉电话，胡莎仅仅认为是政府对群众的体恤，她没有意识到热线电话另一头是试图改变这一现状，将其改造成巨大市场机会的商业雄心。 打来电话的是上海浦东威立雅自来水有限公司的用户呼叫服务中心，位于浦东新金桥大厦9层的这家公司海蓝色的墙壁上用一颗颗水珠形状物进行点缀。办公室分为三个区域：水质监测中心、对供水运作进行实时调度和监控的控制中心以及一个用户呼叫服务中心。这里是中国第一家集制水、输配、销售于一体的合资供水企业——2002年，全球最大的水务公司威立雅水务以20亿人民币收购了上海浦东自来水公司50%股权。浦东威立雅的范围包括管网、水厂、服务等水业所有环节。它投资13亿元扩建了临江水厂，使其日供水能力扩大20万吨，同时进行污泥处理和制水的深度处理。 但广大上海市民并没有意识到这家已经深入他们生活的公司的存在，上海浦东威立雅自来水公司董事长古斯塔瓦・米盖斯把这看成是一种“快乐的沉默”，“对于公众服务行业来说，被遗忘并非坏事——这意味着公司提供的服务没有给用户带来任何困扰。” 他对《环球企业家》说。 　改造城市血管 米盖斯认为水作为稀缺资源的价值在中国仍没有得到完全体现。上海目前每立方米自来水价格仅为1.03元，还不及一罐饮料的售价。与国外成熟市场相比，中国目前的水价只包括了自来水厂和污水厂的运营费用，没有包括其巨大的建设投资费用和水资源生态费用。“这与完全市场化的水价形成机制相差很远，具有巨大的调整空间。” 对水资源稀缺的漠视直接后果之一就是水污染突发事件的频繁发生，在无锡发生大规模水污染后，六月底沭阳又发生类似事件。 不过，对威立雅来说，中国水务落后的现实也意味着巨大商机。十年前，威立雅环境集团亚太总裁穆桥石来到中国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听他讲关于自来水厂改造和污水处理的问题，而如今在穆桥石的办公室里，整整一面墙的柜子上都摆满了他同各地政府官员的照片。据统计，由于水系污染，超过3亿中国人缺少清洁的饮用水，中国政府预计在未来10年间，需要新增大量污水处理设施，其资金需求量近3000亿元人民币。 由于没有充足够的财力处理污水，中国政府决定开放过去被作为公用事业，完全处于垄断地位的水务市场，2002年底，建设部发布《关于加快市政公用行业市场化进程的意见》，允许外资和民间资金同时进入水务市场。 2002年之前威立雅在中国市场进展缓慢，只有天津、成都两个项目。然而，政策变化后的两年内就签下八个水务项目，在常州、昆明、柳州、海口、兰州以高价收购了当地水厂，其中包括以50%的股权参股上海浦东威立雅公司。 孙坚伟是上海浦东威立雅水质检测中心的一名检测员，每天她都要和同事到浦东各个管网和水厂进行采样。在中国，常规的水质监测设备一般都只监测35项指标，而她所在的中心要对103项指标进行监控。在从源水公司购买源水并将之处理成净水之前，威立雅水厂要完成药剂悬浮、沉淀、过滤、消毒、打入管道等一系列程序，每一道程序都严格按照全球标准执行。 实际上，像威立雅这样的跨国水务公司需要深入中国城市的肌肤之内，如果说已经密如蛛网的通信线路是城市的神经，四处蔓延的道路系统是动脉，那么隐藏在地下纵横交错的供水、煤气等公用管线就是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的静脉，岁月已经使其老化，而具有中国特点的疑难杂症更使其不堪重负。 最常见的问题是中国历史性积累下来的供水管网老化和破损——这直接造成了公司维护管理成本居高不下。中国许多城市的自来水管网普遍使用了二三十年，而通常情况下，自来水管网的折旧期限为15-25年，这使得自来水管网滴漏现象十分普遍。根据对全国408个城市的统计，全国城市自来水管网的漏损率平均达21.5%，在北方一些城市甚至高达40%——也就是说，全国每年有近100亿立方米的自来水白白流失。另外，供水管网破损导致自来水污染，“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实现自来水直饮会那么难的原因之一。”穆桥石告诉《环球企业家》。 还有其它匪夷所思的情况，2006年年初，浦东罗山路川北公路直径1000毫米的输水管末端支撑被人盗窃拆除，造成末端接口被水冲开大量漏水。“好在我们一直强调预警的重要性，当危机出现时，我们早有解决方案。”米盖斯说。 中国城市在迅速发展中建立了全新的神经网络，并大大强化了动脉，现在它需要疏通陈滞的静脉。 在威立雅看来，中国自来水输送管网漏失、经营管理成本偏高，但如果能利用先进技术和管理防范于未然，跨国水务公司就能通过压缩成本得到不小的回报。威立雅制造了一个详细的水力模型，模拟浦东复杂的地下管网环境，把这个水力模型放在各类预设的紧急情况中反复演练，为各类突发事件准备应急预案。例如大口径管道的爆管抢修、咸潮入侵、水厂泵站的部分设备停止运转，甚至还包括了某些路段的设备被偷盗。 　　上述管网突然状况，在威立雅管网所引进了管网地理信息系统(GIS)后基本得到了控制。像城市地图、管网图形、属性信息、水表、阀门位置、用户资料这样的数据都可以通过这个系统快速查询、掌握。这个系统还可以用来进行断水分析、客户管理。浦东威立雅自来水有限公司控制中心的调度室则成为了水厂的大脑，负责供水系统内各水厂泵站的供水水量、水压的调度。平时该中心的任务是保证供水系统经济合理地生产运行，当遇到突发事件时，中心将采取紧急方案来确保服务供应不受或少受影响。 　　这个世界最大的水务公司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其全球经验和技术优势，各个国家遇到的特殊问题，各地的经验能被其中国公司迅速被分享。 　　短短数年间，以威立雅为代表的国外水务公司纷纷进入中国。6月19日，天津三大自来水厂之一芥园水厂完成改造，日供水量从30万立方米增长到50万立方米，整个改造过程由美国泰科公司旗下地球工程公司完成。 　　此外，法国苏伊士集团自中国水务市场开放以来已在中国城市获得了包括自来水处理、输配等四项全面水务服务合同，英国水务巨头泰晤士集团一直活跃于珠江治理、苏州社区供水工程等多个项目合作中。不甘落后的还有德国柏林水务，该公司获得了天津、合肥、南昌等地多项污水处理厂的特许经营权。 　　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在去年9月表示，中国在“十一五”期间整个水务市场投资总额将在1万亿元以上，其中包括供水、污水处理、水污染防治等多个领域。政府需要利用这块潜在空间巨大的市场引进众多外来者的资金和技术。而随着2004年国家发改委与水利部发布《水利工程供水价格管理办法》，直接的后果是水价的上涨，跨国水务公司项目变得更加有利可图。 　　“从最初做水厂，到现在与水务公司整体的产权合作，威立雅都是中国政策的受益者。”威利雅水务公司中国区副总裁黄晓军说。同样的受益者还包括胡莎这样能喝到干净水的普通中国人。

编辑：全新丽